夜，漆黑如墨，靜的能聽到彼此呼吸的山林間，清菱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如履平地的玄離身後，張大了嘴無聲咒罵。

他娘的，吃逃飯付不起錢跑就逃跑了唄，逃個什麽地方不好，偏偏飛到這種鬼怪常出沒的山林間，欺負她膽小，不會使仙術是吧！人怎麽能無良到這種地步呢？

“哎喲！”只顧罵人，忘了摸索，一不小心撞上一堵肉墻。

摸摸鼻子，清菱道：“二太子，對不起，小仙不是故意撞你的。”嗯，其實如果玄離不是二太子，而是某個仙階低的仙，她真的不會遵守勞什子君臣之禮。

“沒關系！本太子不介意。嗯？”玄離回得爽快，語氣裏隱隱透出愉悅之感。

脊背一陣發麻，清菱只覺得將要有壞事降臨到自己身上了。

果不其然，等兩人又走了些步子，出山林，到了寬闊的官道上。玄離使扇指著不遠處巍峨高大堅固的城門道：“今日天色已晚，不便招雲，咱們明日再回天界。”

“對了，仙子你覺得此提議如何？”

其實，這完全不是天色晚不晚的問題好吧！根本是你願不願意回去的原因。還有，小仙說了不字，你也不會聽的，不是麽？

識相地搖搖頭，清菱慢騰騰道：“二太子說的是，天晚不便行走，明日離開方好。”

玄離很是滿意地點點頭，頓了一下，他道：“那仙子便去找些銀兩，本太子發現一處甚符心意的客棧，今晚就將就著在那裏宿了。”

“可是，二太子，我們沒銀兩。”她不想神出鬼沒嚇人了，被天帝知道，會遭處罰的。

玄離搖扇的動作慢了，他斜了清菱一眼，一字一頓道：“所以，本太子讓你去找些銀兩。”

她…大晚上的，她去哪兒找啊？清菱悲戚，超出了承受能力的小心臟在風中抖的歡快。

“二太子，小仙生前是個道姑，除了講經超度，不曾有別的本事傍身。”

這種時候，明確身份非常之重要。

“但你現在是仙子。”玄離轉身，走了兩步，衣袂翻飛，“況且你和揚州首富是遠親不是麽？你上門去借些銀子，他們總是會給的。”

清菱心裏暗暗郁悶：“二太子，現今離天亮只三四個時辰，你將就著在城外的土地廟住一夜，也省的東奔西走。”

“不行，”玄離義正言辭地拒絕，“那處客棧風水絕佳，是修煉的聖地。本太子近來為仙子做肉身，鞠躬盡瘁，對仙法的修煉倦怠了。”

明顯的讓她報恩啊，清菱頭疼，罷了，誰讓她比人家官階低，還欠人家人情呢？

朝天翻個大大的白眼，清菱無奈扯出一個笑，“二太子說的是，小仙這就去找銀兩，你先找個地方休息著，小仙稍後便回。”

還有一刻便要關城門，清菱加快了速度，離城門還有十來步的時候，玄離使了仙法趕上，道：“對了，仙子要借錢就多借些，一並把欠那酒樓的也給上。”

話音剛落，一陣風一吹，人又回了原地。

二太子，雖是晚上，你老人家也不能仗著自己法力高深，來無影去無蹤，隨隨便便嚇人不是？小仙被你嚇慣了，不怕，但凡人怕呀！

熟門熟路找到葉府的後門，清菱左右瞄了幾眼，確信無人，便往右走了幾步。

一步，兩步，三步，四步……十四，十五步，到了。

伸出手，摸上碗口粗細的梧桐樹。

你倒長大了不少，今天，再幫小姐我一次吧！

把袖子捋到胳膊肘以上，屈身上前，雙手抱住樹幹，雙腿彎起，磨著樹皮蹭蹭往上爬。

到了墻頭的高度後，熟練地伸腳，踏到黛瓦上。然後，展平雙臂，一晃一晃的再走幾步，抱著另一棵長在院裏的梧桐樹滑下。

做完一系列動作，清菱用腳踢踢墻根，感嘆著她的怪命運，話說上次也是從這裏爬的，踩瓦的力度，手臂的伸展度，甚至於連仰頭看天的角度都不差毫厘，她上次怎麽就會糊裏糊塗，意外摔死了呢？

清菱不理解，想不通。

理順被樹枝勾亂的頭發，她深吸了一口氣，熟悉的青草香撲鼻而來，摸索著拿出在路上向打更的人要的火折子，清菱往自己以前最常到地方而去。

葉家的茅房，還是老樣子，經歷了五年的風吹雨打，只除了墻面斑駁了些，其他的都還好，擋風又避雨雪。

捂著鼻子，清菱以茅房門口為基點，先往西南方走了六小步，再往東北方走兩步，接著往東南走三步，最後往正北方走一步。

跺一腳，抖抖鞋上的土漬，清菱從背後掏出方才路過廚房時偷出的鍋鏟，彎腰，開挖。

白日裏下了雨，土還濕著，挖起來一點都不費力。

不多時，鍋鏟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，清菱神色一喜，放下鏟子，用雙手將那硬硬的物品掏出來。

“爹呀爹，你老人家視財如命，怎麽就笨的把錢財放在這裏任你女兒我偷呢？”清菱自言自語，對自家奸商爹數十年如一日的藏銀水平表示貶低。

打開挖到的壇子，頓時便有金燦燦的光溢出來，伸手進去掏了一下，拿出十幾塊碎銀，十幾張銀票，獨獨避開了擁有一錠能吃上幾十頓山珍海味的金子。

揚州城裏，各家的金子都有小標記，她若拿了去付錢，店家要不要尚且不提，便是讓旁的人生出了懷疑，免不了會惹出一樁是非。

挖出來的泥土濕黏，與其他的土融合在了一起，已經不能再用，否則，明日一早，這府裏大大小小都該知道了此處有問題。

思忖片刻，清菱索性抱起壇子，走向了與來時不同的路。

葉知遠房裏的燈熄了，離得老遠，清菱便聽到了他獨一無二的如雷鼾聲。

將壇子放到葉知遠門前，清菱轉身，原路返回。

玄離還算有良心，在城門關閉清菱又不能出城的前提下，早早進了城裏，在城門口等著。

清菱走的急，小臉紅撲撲的，極是可愛。抹掉額上的細汗，她掏出事先數好的銀票，遞給玄離：“二太子，這些，是住宿的銀兩。”

玄離接過，數也不數，便道：“不夠。”

她給他的，足足一千兩，夠他在揚州城最豪華的客棧迎客居住上三四日了，哪裏不夠。

玄離就是存心找事。心一橫，眼一閉，清菱張口：“敢問二太子要去的是何處？”

玄離雙手抱肩，上挑了眼角。長嘆一聲，他慢悠悠道：“春風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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